借命女

自打那之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吃饭不许吃饱，剩下一半的米饭留给供奉台上的哥哥。

即使家里有剩饭，但供奉给他的那碗也要是在我碗里拨出来的。

奶奶说这是让哥哥保佑我。

她还让我每天跪在骨灰坛前面喊哥哥，再恭恭敬敬的磕三个头才能睡觉。

她说这样是让我哥庇佑我，我才能长命百岁。

可我分明听到奶奶和仙姑说的话。

仙姑说：“分了她碗里的饭，便是分了一半的命给他。”

分到最后，我的命就自然都成了他的。

可是她们根本不知道，我哥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每次回来的，都是个女人。

我又开始发烧，奶奶将爸爸妈妈都叫了回来。

妈妈一脸焦急，爸爸面无表情。

“娘，你说的是真的？你说老大回来了？”

她们以为我在昏睡，便肆无忌惮的开始说起哥哥回来的事情。

我感受到众人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努力克制颤抖。

“在我前几天上香的时候，我看到面前有个朦胧的黑影在吃米饭，是城城回来了。”

爸爸皱了皱眉，想说话却没出声。

“儿，我儿回来了。”

妈妈开始哭，奶奶却让她小声点别吵到我。

“吵到她又怎么了？小丫头片子早就该死了！”

她扬声说道：“这么多年，养着她不就是为了城城活过来么？妈，你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你说过——”

“是，我都记得！”

奶奶的拐杖狠狠的敲打在水泥地上：“当年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忘！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闭嘴，听我的安排！”

奶奶鲜少发火，所以这一下连我妈都唬住了。

半晌我妈才开口问：“妈，你说的这能成？”

“能成，我还叫了仙姑来，这事不成也得成。”

“醒来，城城就回来了？”

“如果这次醒来的不是他，下次也得是他。”

奶奶说得斩钉截铁，我妈喜出望外，张罗着最近要买些补品给我。

“这副身体太瘦了，医生是不是之前说营养不良？我得好好补补，城城可不能一回来就生病……”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了门，声音渐行渐远。

我听到奶奶与父亲小声的说着什么。

好像在说“山崖”“换命”？

我已经无心去听他们的谈话，此刻我动弹不得，就像案板上的鱼肉。

明天醒来，或许我都不是我了。

可这一切我却无能为力。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听到有仙姑在喊我的名字。

“念歌，念歌。”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还没看到仙姑，却先看到一个穿着白衣裳的小女孩。

她表情阴沉，盯着我一言不发。

她走到我面前，低着头看着我，脸上的血滴在我脸上。

带着铁锈味的粘腻触感充斥在我脸上，我想皱眉，想让她滚。

可我动也动不得。

耳边叫着我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刺耳。

我想抬起手捂耳朵。

“好吵。”

我努力的说完这句话，睁开眼睛发现奶奶坐在我旁边焦急的看着我的表情。

“成了么？”

奶奶转头问仙姑，仙姑又望向我。

妈妈眼泪滴在地上，啪嗒啪嗒地洇湿了好大一块地。

“城城，城城，我的儿子！”

“妈，奶奶，我怎么活过来了？你们哭什么？”

妈妈表情有些古怪：“你是？”

“我是城城，李、城、城。”

我一字一顿，佯装幼时的哥哥。

“成了！”仙姑大喊。

奶奶率先反应过来，紧紧搂住我：“城城，城城回来了。”

妈妈似乎不敢置信：“城城，真的……”

奶奶与仙姑厉声喝斥住我妈：“别胡说！城城现在就在这。”

于是我开始成为我哥，李城城。

我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好骗。

我从奶奶之前告诉我的零碎的记忆里去扮演他，学他的口味、学他的说话。

他们都没有发现，李城城是我扮的，李城城没有回来。